沂关正值酷暑,一连高热了许多天,就等着这一场雨。
但是前世她早早的就乘着马车回了家,剩下的事情就忘记了,根本不记得今日会下雨。
可由于今日她难得睡懒觉,加上挑选衣裳和吃东西浪费了许多时间,紧接着又是温浦长的特意迟来,导致今日的情况与前世完全不同了。
如今泥石封了山路,谁都别想走了。
下山的路不止一条,但平坦宽阔,能行马车之路被封住,至少温梨笙等人是回不了家的。
不过好在梅家的下人平日里都宿在酒庄,是以房舍许多,这种紧急情况也没办法,只得让下人们将床铺让出来。
临近傍晚的时候雨势才彻底便小,飘着毛毛雨。这次来参宴的人太多了,老树堂纵然是将下人的房舍全腾出来也未必能容纳所有客人,许多人见状便请辞,在夜色下赶路,从旁的路下山去。
温梨笙则自然是跟着温浦长一同留下来,纵然她心里有一百个不情愿,也不想赶夜路走回家。
用晚膳的时候,由于人多,座位就没怎么区分,沈嘉清特意挤在她旁边坐,凑到她耳边小声说,“我方才又见到那谢潇南了,瞧着不像是得病的人。”
温梨笙瞪他一眼,压着声音道,“你又不是郎中,有没有病你一眼就能瞧出?这里到处都是人,莫再议论他的事。”
沈嘉清做贼似的四处看了看,而后说道,“你知不知现在外面都在传梅家有藏着霜华宝剑的地图?”
她愣了一下,继而从脑中迅速搜寻到这个宝剑。
霜华宝剑,是二十年前江湖上第一剑神所用的兵器,据说削铁如泥,连续杀百人不会卷刃,自剑神销声匿迹之后,江湖上的人都寻这神乎其神的霜华宝剑。年前却有人将剑送到了风伶山庄,称此物将做为这次武赏会头筹者的战利品。
风伶山庄向来以诚信为首,年初便在江湖上公布了这个消息,是以从年初以来,就有各种各样的门派自五湖四海而来,就为了这把传说中的霜华宝剑。
“这宝剑不是在风伶山庄的藏宝阁里放着吗?”
“是啊。”沈嘉清道,“所以就是说梅家有我家的地图啊,此事不知真假,正好趁着今夜这个机会,我去探一探虚实。”
温梨笙惊诧,“你疯了?不准去。”
“为啥?”沈嘉清还以为她会跟自己一起,以往每次都是他俩一起行动。
“这次宴会虽说是在梅家,但也是以我爹的名义办的,若是惹出了事就是在给我爹找麻烦,改日再来探吧。”温梨笙用手肘撞了他一下,“好好吃饭,别说些乱七八糟的。”
沈嘉清被这一手肘撞得方才吃的差点吐出来,连忙闭了嘴。
饭后温梨笙刚想去看看雨停了没有,却被一个侍女拦住,“温小姐,我家夫人有请。”
温梨笙满头疑惑,跟着侍女离开大堂,穿过长长的游廊,来到一个房间内,房里坐着温浦长和梅兴安等人。
梅兴安的身边就是他的妻子,年过三十风韵犹存,见到温梨笙后面笑眯眯的招手,不断夸赞她越长大越标致。
温梨笙含蓄的笑了笑,“不知夫人唤我来所为何事?”
温浦长在一旁说道,“今日去后院寻你,你说被一只大黑狗追,可是真的?”
温梨笙点头,用手比划了一下,“确实比我平日里见的狗要大一些,而且全身都是黑得,眼睛是黄色的。”
梅夫人道,“正是我养得狗不错,这狗平日里被我关在院中看门的,寻常并不会追人咬人,只会在碰见不轨之人才会如此。”
温梨笙愣了愣,当即明白了梅夫人的意思,一下就想到了在那个庭院门口看见的身着藏蓝色衣袍的人,那只大黑狗原本就是追他的。
她将情况如实说出,梅夫人才面露恼怒之色,“此人好大的胆子,竟敢偷到我的头上来!”
原来是梅夫人院中丢了东西,屋子有被翻过的痕迹,加之大黑狗跑出了庭院在外面被人找到的,是以才确定她院中遭了小偷。
而温梨笙则是十分巧合的看见了那个小偷,并且被大黑狗当做同谋追了一路,只不过她没看见那小偷的正面,更描述不出来他身高年龄,只知道穿得衣裳是蓝色的,衣摆绣着云纹。
梅夫人问过话之后温梨笙就退出了房间,想到白天被追的连滚带爬的,还在缸中蹲了那么久都是拜那个小偷所赐,就气得牙痒痒。
夜幕降临,温梨笙被安排到了一间客房之中,那客房还有一个偏房,所以是两人同住,路上侍女已将此事说给她,她并不介意。
反正只是住一夜,明日就离开了,再加上这里人多房间紧张,也稍微体谅一下梅家。
只是等房门推开,她看见庄莺站在里面的时候,立即就不想体谅了。
这是什么糟心的安排?
庄莺正指挥这婢女更换被褥,听见门响转头见是温梨笙,直接就皱起了眉毛,一副不欢迎的样子。
温梨笙就站在门槛边,双手抱臂,扬起下巴,大小姐的架子十足,“在忙活什么呢?”
庄莺的表情有些难看,与温梨笙对视僵持了片刻,才很是不情愿的让婢女将刚铺在床上的被褥收拾起来。本来这个房间里其他任何一个女子与她同住,她都是理所应当占主卧的,但是温梨笙除外。
毕竟温梨笙这人虽然平时不学无术,领着一帮小弟尽找麻烦,但她爹是郡守,是庄莺父亲的上官。
庄莺心有不甘,便忍不住讥讽道,“每次见了温小姐,我都觉着投个好胎的重要,真真是让人羡慕。”
温梨笙瞥她一眼,慢悠悠的往里走,“我也是着实羡慕你的,毕竟你年幼还与世子有过交情,若是勾得他的回忆,指不定还能攀上景安侯的高枝儿呢。”
庄莺的脸色顿时一阵白一阵红,憋了好久才道,“那是自然,你也羡慕不来。”
温梨笙几乎笑出声,弯着漂亮的眼睛道,“是是是,这福分你一个人享就够了。”
她可消受不起。
温梨笙的床榻被整理好,她坐在客房的木椅上,等着下人烧热水沐浴。
谁知浴房就挨着偏房,庄莺趁她不注意,溜进去抢占了刚烧好的热水,她也没法叫人把光溜溜的庄莺拉出来,只好强忍着不耐等候。
但这庄莺存心的膈应她,洗了许久换了好几盆水,就是不出来,鱼桂去催了几道都没用,气得温梨笙直接起身出门,找梅夫人换房去。
外面的雨已经停了,天上无星无月一片墨黑,四处都点着灯。
她往外走了些许路,周边的灯便没有先前那么密集,视线也暗了不少,偶尔会有两个侍从路过,温梨笙气已消大半,想着这会儿风凉爽,她闲着走一走再回去。
走了约一炷香的时间,她忽而看见前方的树下站着一人,那人仰着头往树上看,片刻后一个东西扔下来,被树下的人抬手接住。
温梨笙眼尖,看见那人的衣摆绣着云纹,当即就想到了白日里那个引出大黑狗的贼,立马大步上前。
那人听见了她的脚步声,却并不显慌张,转头看来时温梨笙已行至面前,一手抓住了他的手臂,脸凑过去看衣裳的颜色。
因为视线昏暗,加上灯笼的光所以不凑近点看不见。
刚看清楚,就被这人一甩手臂,推了一把,“滚开!”
温梨笙被甩得后退两步,怒而横眉,指着他道,“果然是你,那个小扒手!”
面前的少年身量高,容貌平庸,唯有肤色较白在灯光下显得有些晃眼,一双眼角耷拉的眼睛却带着一股子藏不住的傲慢,声音沉沉,“你认错人了。”
“我白日里看得清清楚楚,怎么可能认错!”温梨笙想到因为这个扒手白天遭受的一切,加上方才庄莺惹得她心情不好,一腔怒火噌地烧了起来,气道,“你倒大霉了,小扒手。”
这少年从鼻子里哼出非常不屑的嗤声。
“鱼桂,给我揍他!”温梨笙怒,派出自己的打手。
鱼桂幼年习武,被温梨笙捡回去之后也时常练拳脚功夫,是温梨笙的贴身婢女,也是常年带在身边的头号打手。
她握拳抬臂,飞快的上前,二话不说就要揍那少年,却不曾想刚到面前拳还未出,腿窝就一痛,扑通一下当即跪在少年面前。
温梨笙没看见是有东西打了她的腿窝,还以为她是害怕了,便恨铁不成钢道,“你给我站起来!别丢我们温家的脸!”
鱼桂想说温家的脸早被小姐您丢光了。
但是她不敢。
随后一个人从树上跳了下来,落在少年身边,凑近低声道,“少爷……”
那少年立即看了他一眼,暗含警告,他立马改口,“老大,我来打晕她们,你先走。”
原本想站起来再战的鱼桂见状立刻又跪好,转头温梨笙说道,“小姐,要不算了吧,咱们好像打不过。”
温梨笙一想也是,没准面前这扒手会武功,而且还有帮手,鱼桂若是打不过,那她就更打不过了,于是立即换了个思路,想扯着嗓子将侍从喊来,“来——”
声音刚出口,她的手臂就被猛地一拽往后倒去,后背撞上坚硬的胸膛,而后一只手就死死捂在她的嘴巴上,将声音捂的半点不剩。
她奋力挣扎起来,那少年力气大得惊人,将她的两个手腕攥在一只手上,牢牢的禁锢住。
眼看着南边有两个侍从慢悠悠的走过,他制着温梨笙藏入树后的视觉死角,侧着头悄悄查看,鱼桂也被另一人拉到树后。
温梨笙闻到这扒手身上有一种淡淡的香味儿,她不懂香料,自然不知道这衣裳沾染的香是上乘还是次等,只感觉十分好闻。
她用力挣脱了两腕上的桎梏,挥舞着手臂要去挠这扒手的脸。
少年侧头躲了一下,见侍从已经过去,便松了手将她用力推开。
温梨笙下意识拽住了少年的衣襟,从他怀里扯出个东西,然后摔了个屁股墩儿,好在她穿得是墨色裙,沾了泥土也不显脏。
少年冷眼看她,整理好衣襟后才发现她手里拽着个东西,眉头一皱表情变得难看起来。
温梨笙摔得倒不是多疼,下意识的低头去看手里的东西,只见是一块非常小巧的圆形紫玉,紫玉上面串着指甲盖大小的金钱,下面坠着金色蚕丝似的东西编织的花结。
紫玉上雕刻着一种图腾,像是一朵花似的,她没见过,反过来之后就看见昏暗的灯光下,玉上面折射着一个精致雕琢的“谢”字。
她大惊失色,一抬头,满脸写着无法理解,“你竟敢偷谢潇南的东西?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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